【Ⅳ】
他看著一束少女的頭髮在火裡消融,還有圖畫、礦物標本、木馬、小錫兵,因他擦起一根火柴,紅點燒得很亮。
喬魯諾今天覺得好多了,他之前病得太重,爸爸不讓他去上學了,這些天來,下雪已經停了,但他願意待在家裡,他在書房找到了一把沒見過的舊鑰匙。
他啟唇,年少的聲音帶了些許高昂,「我想,你應該已經知道了,但是現在這個時刻,還是讓我說些什麼吧,例如,以前在一些地方人們會燃起大火,在特別的日子裡,你要跳過火堆,代表長大成人或把你的靈魂洗乾淨,整個夜晚不熄滅。」
他磨掉嵌齒上更多凹凸,那扇門打開了。
房間裡頭的黑暗冰涼絲滑,他從衣櫥的櫃子,拉出花邊圈下連著白色的小胳臂,在鏡子後面,有著更多隻藍色和棕色的眼睛。
喬魯諾把其中一只玩具人偶拿在手掌上,她們都有張陶瓷作成年輕少女的臉孔,兩顆玻璃珠子,撅起胸腰時會滴溜溜地轉動。
他放開手,潔淨的火舌爬到雲彩升上天的地方。
「爸爸不會知道,」他對著身旁的人影說,「新年過後,冬天的日子越來越長,下午像不會破曉的黎明,在這個世界,我們的家園,我們居住的國度是幻夢般的想像,它是一個謎、一個傳說,在另外一個世界裡,我還記得,它叫做亞特蘭提斯。」
他的腦海裡也有一個自己的小小理想國。
在那總是艷陽普照、雨水豐富、文化遺產坐落的溫暖土地上,他完成夢想,眺望著星空,一根絲線綁著他的心臟,把他和他精神相契的,他的分身綁在一塊兒,感覺十分完整,畢竟,他們是一個閃亮物體各自分割出來的兩半。
「你也有個名字,我想,我還是會叫你,《黃金體驗》,我和你站在一起,互相支持──你是我,我是你。」
看見那金色的人形替身偏首,然後點了頭向他表示肯定,喬魯諾輕笑出聲來,多麼可愛,他發自內心地笑了,恢復一個無憂男孩的稚氣。
他伸出手,朝向火堆的殘骸。
他抓起一把灰,放到嘴邊親吻之後,決然撒向黯淡的天空,地上,在他手指觸摸過的地方,餘燼冒出新芽,嫩綠迅速茁壯。
他想,或許爸爸握著絲線的另一端,這樣一來,當他的心臟慢慢變冷,絲線斷裂的時候,便立刻會知道──他知道爸爸有,並且不時拉扯、確認他的心跳。
直到春天的雨季來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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